裴傾城猛然醒來。
身上壓著一個重物,有一種煙草和酒精的混合在一起的難聞的味道。
渾身無力,四肢像被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
她這是怎么了?
明明晚上心煩,于是在酒吧里喝了一杯,之后好像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為什么會在這里?
“你,你是什么人?”
裴傾城只能從嗓子眼里拼命擠出一句話。
“小美人兒,別害怕,我會好好對你的!”
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已經(jīng)把持不住了,臟手伸向了裴傾城的衣襟。
她沒辦法掙扎,眼睜睜地瞪著男人撅著油膩膩的嘴向她的臉伸過來。
難道她的第一次,就要這樣失去了嗎?
不,她寧愿死,也不要被這個猥瑣男給侮辱了。
“滾開,滾開!”
裴傾城用力扭動著腦袋,躲避著男人的嘴。
那種墮入絕望深淵的感覺又回來了,裴傾城在心里發(fā)誓,她真的寧死不屈
忽然,門被人大力地踹開,趴在她身上的男人被一腳踢開。
然后她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給抱了起來。
男人暗啞低沉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傾傾,我們回家?!?br/>好熟悉的眼睛,仿若兩潭幽靜的潭水,剛才渾身的燥郁頓時被這幽深的眼神給化解了。
尹晗,是尹晗么?
裴傾城的嘴角浮現(xiàn)出一朵最美麗的微笑,然后倒在男人的懷里昏迷過去。
懷里的女孩,輕的仿佛一片鴻毛,她皮膚上的涼度,仿佛一把冰刀,直接刺進(jìn)了他的心臟。
燁倦抱著女孩,小心翼翼的,仿佛抱著一個易碎的瓷娃娃,步履輕緩地走到門口。
門外的保鏢魚貫而入,不敢瞧燁倦面罩寒霜的俊顏:“爺,這個男人該怎么處置?”
“殺?!敝徊贿^一個字,讓剛才還得意非凡的猥瑣男人一下子癱倒在地上,腿軟的站不起來。
燁倦身上幽冷而強(qiáng)大的氣場,足以讓對方不寒而栗。
燁倦抱著裴傾城,走出了門口,鉆進(jìn)了停在門口的賓利里。
丁寒站在車門外,手在微微地發(fā)抖,要哭出來了。
“爺,是我們疏忽了,沒有看好太太?!?br/>說罷,立刻低下頭去,不敢迎著燁倦的目光。
他只知道,他們闖了大禍了。
誰出事都行,但是唯獨(dú)太太出事了,不行。
燁倦微暇著眼睛,低頭凝視著懷里的女孩,修長的手指輕輕柔柔地撩開搭在女孩前額上的碎發(fā),語氣淡淡的沒有溫度:“開車?!?br/>司機(jī)立刻開車,頭也不敢回。
前面兩輛路虎開道,道路暢通無阻。
賓利載著男人和懷里的女人向莊生曉夢開去。
莊生曉夢,墨城的第一大園子。
園內(nèi)奇花異草,宛若世外桃源。
里面的花草樹木,一瓦一檐,都是為一個人所建。
哪怕是石階上的花紋,長廊盡頭的亭子,都是那個人的喜好。
此刻的莊生曉夢里,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
“丁特助剛才打電話來,說太太要回來了!”
“要不要燉太太最喜歡的烏魚蛋湯?”
“丁特助說,先給太太放洗澡水!”
“太太的木槿花精油放在了哪里?”
眾女傭們在偌大的宅子里奔走。
她們知道,要在先生帶太太回來之前,把太太最喜歡的所有的東西都要準(zhǔn)備好。
車開進(jìn)莊生曉夢幻夢一般美好的園子,在大宅門口停下來。
燁倦抱著裴傾城從車?yán)锵聛?,丁寒先行一步回來,和管家一左一右推開大宅厚重的白色雕花大門。
女傭們穿著素凈的工作服,整齊的分兩邊站立,雙手交疊放在腹前,彎腰行禮:“先生回來了,太太回來了。”
燁倦抱裴傾城人大步流星踏進(jìn)大宅,走進(jìn)了電梯。
丁寒走樓梯,壓低聲音問管家:“都準(zhǔn)備好了么?”
“一切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都是太太最喜歡的?!?br/>丁寒點(diǎn)點(diǎn)頭,飛快地上樓,站在樓梯口的一側(cè),看著燁倦抱著裴傾城走進(jìn)了他的房間,掩上了房門,才松了口氣。
寬大的房間內(nèi),散發(fā)著木槿花精油優(yōu)柔的香味,燁倦臂彎里的女孩,被他輕輕放入溫暖的浴缸里。
裴傾城閉著眼睛躺在水里,熱水很快讓她本來蒼白的臉變得有紅暈起來。
裴傾城柔軟的發(fā)絲漂浮在水面上,面孔如玉,宛若一個水中精靈。
她在沉睡,臉躺在男人的手心里,為了防止她的腦袋滑下去,燁倦的手就這樣一直這么托著。
好久沒這樣看她了,也好久沒有這樣安靜地和她相處。
仿若隔世那么久遠(yuǎn)。
燁倦修長的手指,在女孩凝脂一般的臉頰上摩挲。
每一次的觸感,都仿佛觸及靈魂。
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所有的生靈,都不存在了。
這世界上只有他們倆個人,不會再多一個。
燁倦知道,也只有她睡著的時候,才能這樣靜若一只安睡的小貓。
其實(shí),只需要這樣看她,足矣。
此生,也足矣。
臥房外,吉姐焦急地在管家和丁寒的身邊走來走去:“我什么時候可以進(jìn)去給太太洗澡?”
“先生在里面。”管家小聲道:“太太的睡衣備好了么?”
“在里面?!?br/>“那就行,稍安勿躁吧!”管家拉了拉吉姐:“丁特助在這里,我們先下去了?!?br/>吉姐躡手躡腳地下去,花姐立刻上來問:“太太的烏魚蛋湯燉好了,要不要送上去?”
“先不要了,如果太太能在這里過夜,那你的烏魚蛋湯,太太總歸會吃的?!?br/>倆人笑的瞇縫了眼。
只要太太肯留在莊生曉夢,這里就不會是一潭死水。
沐浴過后的女孩,安然躺在本來就屬于她的大床上。
結(jié)婚兩年來,她是第一次躺在上面。
穿著她喜歡的月牙白睡袍,仿佛童話故事里的睡美人。
醫(yī)生得到許可進(jìn)來,給裴傾城檢查過后,彎著腰低著頭跟坐在床邊貴婦榻上的燁倦?yún)R報(bào)。
“爺,太太目前在深度睡眠,看情況安眠藥量不會超過血液濃度的百分之二,我給太太打個吊針,稀釋她血液里的藥劑,明早就會醒來?!?br/>醫(yī)生手里拿著針頭,正要向裴傾城的手背扎過去,男人制止了他。
“我來?!?br/>爺什么時候?qū)W會扎針了?
醫(yī)生盡管心存疑慮,但是還是把手里的針頭遞給了男人。
酒精消毒,碘酒再次消毒,熟練的一系列操作之后,尖銳的針頭準(zhǔn)確無誤地插進(jìn)了裴傾城的手背皮膚,女孩依然沉睡著,一無所知。
醫(yī)生看燁倦的手法,心里清楚,一定是爺為了太太,特意學(xué)了扎針,知道太太身體弱,經(jīng)常進(jìn)醫(yī)院,又怕其他人的粗手粗腳弄疼了太太。
“爺,我先退了。”醫(yī)生收了藥箱,退出了房間,輕輕帶上了房門。
他長出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丁寒立刻過來詢問:“太太怎樣?”
“無大礙。”
“那就好?!倍『踩玑屩刎?fù),他擔(dān)心了半天,如果裴傾城今天有三長兩短,恐怕墨城將會地震。
醫(yī)生留在樓下房間隨時等候呼喚,丁寒也直接睡在隔壁房間,聽候差遣。
夜,那么靜。
第一次覺得,夜很短。
裴傾城睡的很安穩(wěn),眉眼順和,看來沒有做夢。
男人一直坐在她身邊的貴妃榻上,一整夜都沒有變換姿勢。
裴傾城的手,在他的掌心里,裴傾城的臉,在他的眼睛里。
女孩稍微皺一皺眉頭,男人便立刻俯下身去,溫柔地在她耳邊低吟:“傾傾,別怕,我在,我在?!?br/>裴傾城漸漸安穩(wěn)下來,睡的很香。
她做了一個真實(shí)而又美妙的夢。
她在夢里看到了她摯愛的尹晗!
裴傾城猛的從床上坐起來,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床邊上的男人。
不知道他是不是睡著了,總之他半閉著眼睛,陽光溜著他的肩膀,灑在他修長的手指上,就連太陽也懼怕他,躲過了他的眼睛,沒有將他吵醒。
是燁倦!
裴傾城完全清醒過來了!
她明明記得,昨天晚上她暈過去之前,見到的是尹晗的眼睛。
可是為什么是燁倦?
對啊,怎么可能是尹晗?
她的尹晗,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裴傾城的心,鈍鈍地痛起來,每次當(dāng)她見到面前的這個男人的時候,都會讓她埋在心底的仇恨再一次地跳出來。
是他,是他,是他殺死了她的尹晗!
她咬著牙拔掉手背上的針頭,從床上跳下去,然后赤著腳沖出了房間。
與此同時,男人的眼睛睜開了,目光深切而痛楚地看著女孩的背影,仿佛想把女孩的身影刻在他的心里。
裴傾城奔出了房間,聽到了樓上傳來的動靜,所有人都跑上樓來,看到了從主臥室里跑出來的裴傾城。
管家驚喜地喊道:“太太,您醒了!”
花姐驚呼道:“太太,您怎么光著腳?”她驚慌失措地喊:“吉姐,吉姐,趕緊給太太拿拖鞋!”
一雙柔軟的拖鞋放在裴傾城的面前,她看也不看一眼:“把我的衣服給我?!闭Z氣冷淡不耐。
花姐小聲勸慰道:“太太,您剛醒過來,還是多休息。”
“我的衣服呢?拿給我!”裴傾城提高了聲音。
眾人面面相覷,丁寒出現(xiàn)在裴傾城的身后,小聲說:“去拿衣服給太太?!?br/>丁特助發(fā)話了,眾人不敢多說什么,花姐拿了一套新的衣服遞給裴傾城,丁寒打開一間房間門:“太太在這里換衣服?!?br/>裴傾城抱著衣服走了進(jìn)去,立刻關(guān)上了房門。
丁寒佇立在門口片刻,走進(jìn)了燁倦的房間跟他匯報(bào)。
“爺,那個男人已經(jīng)被痛打了一頓,現(xiàn)在如何處置?!?br/>燁倦靠在沙發(fā)里,陽光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屏障,隔絕了整個世界。
“他見過傾傾的眼睛,挖掉,摸過傾傾的手,砍掉?!钡囊痪湓?,卻飽含殺意。
丁寒知道,燁倦沒要了他的命,已經(jīng)是他的造化了。
“是?!倍『畱?yīng)著:“昨晚十點(diǎn),太太從醫(yī)院里出來,可能是心煩意亂便去星辰喝了一杯,有人在里面下了藥,所以太太便被帶去了酒店,那男人不過是個無賴,他后面必定有人指使?!?br/>丁寒的聲音越來越小,因?yàn)樗匆姛罹氲氖种敢呀?jīng)緊緊捏成了一個拳頭。
“給你二十四小時查。”
“是?!痹搮R報(bào)的,丁寒已經(jīng)匯報(bào)的差不多了,他走到門口,又舔舔嘴唇為難地說道。
“太太,看樣子還是要離開?!?br/>燁倦的臉,慢慢轉(zhuǎn)向落地窗外,今日,陽光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