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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發(fā)表時間: 2024-08-19

第七章 國難財

這病發(fā)病極快,姜辛夷很快就感到自己呼吸沉重粗短,連開口的聲音都顯渾濁。如今病入中焦,若再不服藥,病至下焦,那便是重可危及性命了。

她的身體遠不及一般人那樣壯實,素日里太過憂慮,心事太多,肝氣郁結。她知原因,也知如何下藥,但心結不解,喝再多的藥都沒有用。

不到一個時辰,她就燒得寒戰(zhàn)起來,渾身都在發(fā)抖。

高熱令她的意識漸漸陷入模糊,仿佛看見了師父,又仿佛看見了已過世多年幾乎被她遺忘在記憶中的雙親。

“師父……”

他永遠是她最敬愛最牽掛的人,可他卻永遠消失了。

李非白從夢中驚醒時,只覺身邊有一條忽冷忽熱的蛇在纏著自己,他睜眼看去,哪里有蛇,分明是姜辛夷。

她躲在他的被窩中,臉色慘白,額上卻見細汗,她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像是在汲取溫暖。

“姜姑娘?!崩罘前邹D身給她蓋被子,也不知是不是這風趁機灌入了被窩里,冷得她一陣哆嗦,又將他抱住。

懷中人的身體和手腳都已經冷得像冰棍了。

他出不來也沒法去給她找爐子,只能由著她抱著。

衙門院子靜悄悄,他好似聞到了一股燒柴火的味道,但他記得廚房在后院,難道是他睡著的時候哪里著火了么。

姑娘的呼吸有些沉厚短促,起伏的胸口就這么貼在他的胳膊上,隔著衣物都能感應得十分清楚。

他一動不動地躺著,比那床板還要筆直,連呼吸都輕了,生怕在他大口喘氣的時候驚醒了她。

時辰過得有些慢。

枕邊人的情況并沒有好轉,反倒是燒得高熱起來。

李非白突然意識到她或許沒有服藥,桌上并沒有空碗之類的。他用力松開她的手,迅速起身給她壓緊被子便去開門。

可誰想門竟是被鎖著的。

他立刻去尋劍,可劍也不見了。

在他昏睡之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咳咳,咳?!?br>
口水嗆喉,肺又刺痛,姜辛夷終于被迫從夢魘中蘇醒。

李非白忙到她床邊問道:“姜姑娘你怎么樣了?”

“我很好?!苯烈目人灾銖娮饋恚澪∥〉叵碌赝T外走,“黃天師要放火燒死我們,那狗官怕?lián)煟屓藴缌嘶?,留我們在屋里自生自滅。如今要趕快走,否則黃天師絕對還會再找機會要我們的命?!?br>
“刺殺朝廷命官,他的膽子未免太大?!?br>
姜辛夷冷笑道:“他可以殺死幾千個百姓,還怕多你一條么?”

李非白默了默,有些人已稱不上是人了。他扶住她說道:“門已經被鎖上了。”

“嗯?!苯烈娜∠骂^上僅剩的一根銀簪,似乎想去撥弄門上的鎖。

“你會……”李非白還沒問完,門突然就被人從外面劈開,可似乎對方的刀并不太好,他沒聽見鎖斷聲,倒是聽見刀斷掉的聲音了。

這刀的材質未免太差了……

門外人似乎也愣了一下,隨后跑開了,再回來時,兩人只見門外人影高舉一塊石頭模樣的東西,“砰”地砸在鎖上。銅鎖砰然斷裂,門便被人踹開。

三人一見,皆是一驚一喜又意外。

“宋捕頭?!?br>
“李大人,姑娘?!彼伟驳卵g還塞了一把斷刀,見兩人臉色頗差便問道,“你們難道也染上瘟疫了?”

“是?!崩罘前讍柕?,“你怎么來了?”

宋安德指了指姜辛夷說道:“我的犯人在這?!?br>
多簡單的一句話,可卻讓李非白和姜辛夷都意外了。

這里與地獄無異,他卻為了他的犯人冒險過來了。

這時幾個衙役跑了過來,宋安德攔在兩人面前對其喝聲:“我乃臨縣捕快宋安德,絕不許你傷他們分毫!”

他的身板瘦弱,所著官服也已是皺皺巴巴的了,可此時在燈火的映照下,他的身影卻被放得無限大,無限長。

“怎么又來了個人??!”縣令以為能將他們餓死困死,誰想又來了個多管閑事的,“快抓人啊?!?br>
他是不是得提前跑了,如今這架勢好像困不住了呀。

姜辛夷冷聲:“狗縣令伙同黃天師要取大理寺命官的命,你們是要看他伏法還是要助紂為虐?”

縣令大罵道:“休要聽她滿口胡言!”

“這哪是胡言!”一個老衙役終于忍不住紅了眼眶,氣得棄了的刀,“狗官,我再不會助紂為虐,這鎮(zhèn)上的人都是同一個祖宗的人,我若百年下了黃泉都無言面對列祖列宗!”

縣令說道:“行啊,那你別拿錢!”

“不拿,老朽不拿這黑心錢?!?br>
“我也不拿?!?br>
“我也不拿?!?br>
衙役們氣急了,罵道:“我們敬你是縣太爺,可你卻棄百姓不顧,如今還要取朝廷命官的性命,你枉為父母官!”

說著就有人上前對他痛打,一人出頭,旁人也氣惱不已,只毆得縣令痛叫。

他想逃走已經來不及,眾人竟將他捆了起來。

“李大人,這狗官交給你發(fā)落!你要如何處置我們,也請動手吧!”

李非白抱拳說道:“各位回頭是岸,此事我會向朝廷稟報。當務之急是救人,還請諸位聽姜姑娘的安排?!?br>
姜辛夷早就耗盡了氣力,她坐在欄桿前說道:“我也身染瘟疫,快去廚房把那藥熬了給我喝?!?br>
立刻有衙役去辦,不等他拿了藥回來,她已快累得睡著。

服了藥后她才清醒些,強打精神說道:“等等吧。”

滿心等著她指揮的衙役們愣了神,問道:“等什么?”

姜辛夷說道:“等先前派的藥起效,如今就算說一百句勸人喝藥的話也沒有用,只能等,藥好,他們自然會過來。一傳十,十傳百,才能有最好的解決辦法。”

無疑這個辦法是最被動卻也是最有效的,衙役們只能耐心等待。

姜辛夷坐了會,實在困得不行,便睡了過去。

直到有人將她晃醒,她才困頓地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李非白的臉,他似乎已經恢復如初,只是面色稍稍蒼白。他說道:“你可有力氣去外頭看看?”

姜辛夷強打精神說道:“什么事?”

“是百姓要見你?!?br>
李非白見她要起來,伸手扶住她,借力給她將她帶了出去。

外面已見天白,青山遠黛,朝陽初升。衙門大門敞開,姜辛夷走上臺階,還未出門,就見門口街道站了密密麻麻的百姓,他們沒有喧鬧,也沒有擁擠,依次排隊在衙門口領藥。

直到看見她出來,安靜的眾人高呼起來:“姜姑娘出來了?!?br>
“我們昨夜喝了藥就退燒了,這是神藥啊。”

“我以為自己要死了,喝了藥就活過來了?!?br>
“我父親有救了?!?br>
“我的孩子也有救了?!?br>
他們歡聲說著,熱鬧歡喜得像是在過年。姜辛夷說道:“這藥多喝幾貼,直到痊愈。切記初愈后不可沐浴,不可迎風,不可過勞,不可大聲說話,方能護住正氣,盡早恢復。”

“聽姜姑娘的?!?br>
“聽大夫的!”

姜辛夷回到衙門內,李非白也跟了過來,說道:“這瘟疫可是得到控制了?”

“還沒有?!彼f道,“瘟疫擴散速度極快,也虧得這狗縣令不許人往外逃,才歪打正著阻止了病人把瘟疫帶到別的地方去,不至于殃及池魚。只是若不及早撲滅病原,恐怕池魚也要遭殃。”

“我們要怎么做?”

“召集所有衙役鄉(xiāng)兵,讓他們將全部尸體聚集在郊外撒上石灰粉焚燒,以及所能看見的死去的禽類,一并燒毀。無論家里是否有病人的,都要開窗開門通風,多曬日光,多用清水擦拭所用之物,切忌冷,多穿衣物御寒。對,每日在家中熏半個時辰艾草?!?br>
老衙役感嘆說道:“這瘟疫我數(shù)十年前經歷過一回,那時幾乎所有人都手忙腳亂??晒媚锬昙o輕輕,怎會安排得這樣妥當,又通曉對癥的藥方。姑娘定是有個很厲害的師父,跟著他耳濡目染,才如此鎮(zhèn)定吧?”

姜辛夷默了默,點頭:“嗯?!?br>
她的師父很好,如父親一般,可惜,他被人殺死了。

兇手是誰,她卻不知。

宋安德問道:“有我?guī)偷蒙厦Φ牡胤絾???br>
老衙役說道:“我看你是別的縣衙衙役,怎么跑我們這來了?”

宋安德?lián)蠐项^說道:“路過?!?br>
他總不能說自己是來追捕他們救命恩人的吧,他還想活著離開聚寶鎮(zhèn)呢。

“行嘞,那一會我們集合好了人馬,小兄弟就過來跟我們一塊走吧?!?br>
“好啊?!?br>
衙門里的人都走了,李非白對宋安德說道:“那日情急就將人帶走了,抱歉。”

宋安德笑道:“沒事,見你們救了聚寶鎮(zhèn)的人我開心還來不及。就是跟我一塊來的捕頭,人犯跑了他怕掉腦袋,就溜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過李大人,你能不能給我們縣令寫封信,若是看他回去了,也別為難他。他家還有個老母親和年紀很小的姑娘呢……”

姜辛夷冷不丁說道:“一個貪生怕死之人,不值得你求情。”

宋安德說道:“我想很多人都會這么做的……”

“你沒有?!?br>
“嗯呢。”

姜辛夷見他一句也不夸自己,就一句“嗯呢”,怎么看怎么像個鐵憨憨,日后在衙門里也是一輩子出不了頭的那種,至少比不過那油嘴滑舌搶功勞的孫大齊。

這世道,多少有些欺負老實人。

“姜姑娘,李大人,又出事了?!毖靡壑钡嘏芰诉^來,氣都沒喘順就說道,“那藥商扣著藥不愿給,非要用黃金來換!”

姜辛夷只覺這里的商人和官員都爛透了!

宋安德也詫異道:“這可是救人的事啊,他們就不怕良心不安么?”

姜辛夷冷笑道:“他們哪里有心?!?br>
李非白說道:“那藥商在哪里?”

“小的帶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