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是春日枝頭桃花熱熱鬧鬧的美,她可喜可笑,可嗔可怒,喜時能和你嘻嘻哈哈滾成一團,怒時能出言掘人的八輩祖宗墳。
而鳳娘的美,是空谷里的蘭草,香香的,遙遙的,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與她多說一句玩笑話都令人覺得著實輕浮,萬般不該。
可說來也怪,當著琴娘的面,鳳娘對我淡淡的。
而一旦琴娘不在,鳳娘就像換了個人一般。
她會用水蔥似的手指掰金絲糕喂我吃,給我喝甜津津的糖橘水,有時還會手把手地教我寫字。
我的手太小,握不住筆,她便偷偷囑婢子去街上買了小毛筆給我用。
有一次我伏在小錦杌上寫字時,鳳娘摸著我的小髻幽幽嘆氣道:“造孽啊,這么小的孩子,比我當初的年紀還要小?!?br>我學著她的模樣,也皺著眉嘆氣:“哎!”
鳳娘登時便被我逗樂了,她用玉指點點我的鼻子尖:“你嘆氣做什么?”
我撇嘴欲哭:“我想我爹娘了?!?br>鳳娘身子一怔:“荷姐兒你—你知道你家中事?”
我點頭,輕聲答:“知道?!?br>我隱約知道爹娘有事,在陵水縣那個有著后花園的家也回不去了。
可我不敢說,亦不敢問。
我怕我問了,琴娘又會抱著我一通哭,她可愛哭了。
而如今我只有愛哭的她了。
屋內(nèi)不知為何,一時間靜得嚇人。
未幾,鳳娘背過身去以帕子不住地揉眼睛,揉完眼睛又擦臉,雙肩還一顫一顫地抖個不停。
這屋靜著,前院卻突然像開了鍋似的喧嘩起來。
哭喊聲、咒罵聲、廝打聲、慰勸聲混在一起,還夾雜著打砸東西的鏘鳴響動。
鳳娘登時驚得站起身來,我亦嚇得拿不住筆,小手一抖,寫歪了“人”字的一捺。
很快,有婢子扶著披頭散發(fā)、衣裳盡爛的琴娘推開了鳳娘的屋門。
人未進屋,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先至,那凄慘悲痛之意,令人無傷亦自傷,無情亦垂淚。
“鳳娘,那禽獸拿咱們不當人,我做不到啊,鳳娘—”琴娘進屋便哭著伏倒在錦榻上,鼻涕眼淚一把把黏在她的衣襟前。
“他撕爛我的裙襪,用臭鞋裝果子逼我吃,將酒倒在我臉上,還要把我的雙腿綁在床柱,我、我拼命大叫,撓了他—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