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萬物岑寂,天空灰蒙蒙的。
“打死他!打死他!……”一群孩童正將一個瘦弱的男孩圍住,又踢又罵。
被他們圍在中間的男孩,整個人都臟兮兮的,他緊緊抱著懷中好不容易偷出來的食物,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中有淚水不斷流淌。
“不要打他,不要打他……”一個衣衫單薄的女人哭著跑了過來,匆匆將他護在了懷里。
“娘親?!彼薜酶訁柡α恕V灰驗樗?,是浦城縣首富的私生子,夫人強勢,而母親只是個身份低微的青樓女子,因此他和他娘親頗受歧視。因為他懶惰,夫人便罰他不準吃飯。他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吃過東西了,實在忍受不住,去偷了點東西,沒想到就被人打成這樣。
他十歲了,卻連個名字都沒有,因為他膽小懦弱還愛哭,所以人們都叫他愛哭鬼。
“我戳死你,叫你偷吃?!币粋€長相清秀的小女孩舉著銳器,往他身上戳了好幾下。
他的小拳頭握得緊緊的,目光倔強而清澈。他一定要變得強大,才能保護好娘親,才能不被人欺負??傆幸惶?,他要報復這些人,特別是眼前這個名叫唐錦瑟的女孩。
唐錦瑟是管家的女兒,約莫七八歲,長得很漂亮,老爺夫人都特別喜歡她,收她做了干女兒??伤齾s是個壞心腸的女孩,天天愛欺負他,還喜歡拿刀戳他,他身上的窟窿都是拜她所賜。
“愛哭鬼,又哭?!碧棋\瑟很不高興地瞪著他,“這個女人也是壞人,我們打死他們?!?br/>“對,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他緊緊倚靠在娘親的懷里,任憑淚水洶涌而出。會有這么一天的,他要讓娘親過上好日子,他還要讓唐錦瑟過得生不如死,總有一天的。
等到他們打夠了,便也無趣地跑走了,留下他和他娘親在這寒冷的角落里瑟瑟發(fā)抖。
娘親哭了,輕輕撫摸著他的小腦袋,淚眼迷離,柔聲道:“都怪娘親不好,害得你受苦?!?br/>“娘,我們離開這兒好嗎?”他吸了吸鼻子,流淚說道。
娘親猶疑一刻,問道:“離開了這兒,我們又如何生存下去?”
他又一次緊緊握起拳頭,他不相信離開了這兒,他們就無法生存。
“娘親,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一定能養(yǎng)活自己的?!?br/>娘親凝視著他格外倔強的眼神,微微點了點頭,“好?!?br/>第二天,娘親果然帶著他偷偷離開了那個夢魘般的地方。從此之后,他和娘親,要走得遠遠的,與那個家再無牽連。
越王山上山高谷深、風景秀逸。
走得累了,娘親便帶著他到湖邊休息,喝了口甘冽的山泉。
可只過了片刻,他就發(fā)現(xiàn)了娘親的眼神有些不對勁。他順著娘親的目光看去,有一個黑衣人就在不遠處,正緊緊盯著他們。
見他們看向了他,黑衣人立即追來。
“快跑!”娘親拉著他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奔跑著。
“??!”他被一塊石頭絆倒了,整個人摔得生疼,娘親匆忙將他扶起。
這個黑衣人來勢洶洶,不知道為什么要追殺他和他娘親。
娘親看向了后面的道路,黑衣人的速度異???,他們根本逃不了。
轉了個彎道,叢林茂密。
情急之下,她匆匆將他藏入了一旁的叢林中,“聽著,等會兒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不要發(fā)出聲音,也不要出來,明白嗎?”
他點了點頭。
娘親出去了,才跑了幾步路,黑衣人就追上了。他膽怯地躲在叢林中,整顆心咚咚直跳。
距離比較遠,他聽不見黑衣人和娘親說了什么。他看到的是,黑衣人將娘親侮辱了。
他哭了。他好想出去保護娘親,可是他這么弱小,出去了也無濟于事。他想起了娘親的話,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要出來。
他緊緊握著拳頭,總有一天,他要為娘親報仇。
他看到黑衣人搶了娘親身上值錢的東西,再把娘親推下了山崖……
等黑衣人離開以后,他走出了茂密的叢林,望著娘親落崖的地方,淚水顆顆滴落兩頰,“娘親。”
他整個人都那么無助,天地間,再無依靠,再無眷戀,他真想隨娘親去了,可是這大仇又該如何?
“孩子?!?br/>他轉過頭,立即膽怯起來,眼前這個人像是山大王。
“孩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他哭了,那般無助,那般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