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知蘇城視我如命,愛我入骨。
甚至甘愿為了我和所有人為敵。
可就在我答應(yīng)他求婚后的第二天,卻聽見他跟朋友談笑風(fēng)生。
“還是蘇哥厲害,家里紅旗不倒,屋外彩旗飄飄!”
“那個大學(xué)生那么高調(diào)地秀你給她買的房子,你就不怕鬧大,被雨綿姐知道了?”
蘇城漫不經(jīng)心地吐出一個煙圈:
“怕什么,一個離過婚的二手貨,除了我,誰還要她?!?br>
包廂的門被我重重推開。
蘇城看到是我,周身一凜。
我裝作若無其事,在蘇城身邊坐了下來,自然地拿掉了他手里的煙。
“都說了讓你少抽點少抽點,就是不聽話?!?br>蘇城乖乖摁滅了煙頭,隨聲附和:“是是是,老婆大人說的是。”
蘇城的這個反應(yīng),讓我更加篤定了他剛才和兄弟的那番對話是發(fā)自內(nèi)心,而非玩笑。
蘇城的煙癮極大,而我討厭煙味。
很多次勸說蘇城戒煙,他都搪塞過去,甚至有一次還差點因為這事跟我發(fā)火。
他可以為我拼命,但卻不能為我戒煙。
隨后我笑意盈盈看著他:“你們剛才聊什么呢?在門外就聽到你們笑的那么開心。”
蘇城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小舟干咳了兩聲:“我們都在羨慕蘇哥呢,幾世修來的福分,才能娶到像雨綿姐這么好的老婆?!?br>我轉(zhuǎn)頭看向蘇城:“是嗎?”
他眼瞼微顫,一把攬我入懷:“當(dāng)然啦。你去打聽打聽,昨天你答應(yīng)我求婚的時候,多少人羨慕地都要得紅眼病了。我可真是撿著大便宜啦?!?br>我心底突然涌上一陣惡心。
明明上一秒還在跟人說我是個二手貨,下一秒就能不動聲色地說著一些甜的發(fā)膩的情話。
不去當(dāng)演員真是可惜了。
整頓飯我都吃得味同嚼蠟。
蘇城的那句話反復(fù)在我腦海中回響。
我和蘇城從小就認(rèn)識。
蘇城5歲的時候,我已經(jīng)0歲了。
每天他都會折一支花,在我們學(xué)校前面的那個小巷子里等我放學(xué)。
每當(dāng)看到我出校門,蘇城就會屁顛屁顛地跟上來,仰著小臉說:“雨綿姐,你能嫁給我嗎?”
而我則會笑著揉揉他的頭發(fā):“我應(yīng)該不能嫁給你哦,你還這么小呢?!?br>“那等我長大,你就嫁給我?!?br>這句話,蘇城說了20年。
即使我嫁與他人,他依然會對全世界宣布他會為我終身不娶。
蘇城的手機鈴響了,他只低頭瞥了一眼,就瞬間把手機翻轉(zhuǎn)過去叩在了桌面上。
還試探般地看了看我的表情,隨后伸個懶腰,順勢進了衛(wèi)生間。
蘇城的聲音壓地很低:“不是告訴過你嗎?只能我給你打電話,你沒事別聯(lián)系我!”
良久之后,蘇城的語氣由斥責(zé)轉(zhuǎn)為溫柔:“知道了,我找個由頭過去,你別急?!?br>衛(wèi)生間的門被推開,蘇城手機險些掉在地上。
“你...怎么來了?”
我心底一涼。
卻還是笑著說:“我來看看你是不是躲在衛(wèi)生間偷偷抽煙?!?br>蘇城明顯松了口氣,湊過來說:“沒有沒有,不信你聞?!?br>說著,順勢咬住了我的下唇。
我不動聲色地把他推開。
蘇城轉(zhuǎn)而在我額頭淺啄:“老婆大人,剛剛公司有個突發(fā)狀況,我得去處理一下。就不能送你回家啦?!?br>“我自己……”
話音還沒落,蘇城就慌忙穿起外套。
我叫了輛出租車,但我沒有回家,而是跟在了蘇城的車后。
最后蘇城直接開進了東城名都。
我愣愣地看著這小區(qū)的大門。
我實在不敢相信,曾經(jīng)那么眼神那么清澈的蘇城,竟然可以不動聲色地游走在兩個女人之間。
這萬家燈火里,究竟是哪一盞正照亮著蘇城和別的女孩。
2
“妹子,還走嗎?”
出租車師傅的話打斷了我的傷春悲秋。
我定了定神:“先不走,再等等?!?br>“我說妹子,你要在這蹲人的話,咱這位置可不好啊,咱得隱蔽一點......”
師傅話音還沒落,蘇城的車竟然又出來了。
“師傅,還是這輛車,跟上。”
最后,車子停在了婦產(chǎn)醫(yī)院。
蘇城殷勤地繞到副駕開門,車?yán)镒呦聛硪粋€小腹微微隆起的女孩。
而這女孩,竟然是我的學(xué)生——張悅。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初冬的風(fēng)打在浸滿淚水的臉上,生疼。
蘇城在點的時候給我發(fā)來了一條信息。
“報告老婆大人!這邊工作有些棘手,您早點休息。我可能要加班一整夜了。”
應(yīng)該是張悅鬧著不讓他回來吧。
果然還是年輕小姑娘會撒嬌。
我不禁望了一眼梳妝臺的鏡子,3歲了,眼角的細(xì)紋已經(jīng)爬上來了。
是啊。任誰都會喜歡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誰又會在意一個離了婚、年紀(jì)又大的女人呢。
我自嘲般嗤笑了一聲,沒有回復(fù)。
點開了張悅的朋友圈。
上一條還是半年前發(fā)的:“我在谷底,向陽生長?!?br>是她一貫的人設(shè),清冷、安靜、堅韌。
蘇城果然是第二天早上回來的。
不知是帶著愧疚,還是我過于敏感。
我總覺得他看我的眼神中帶著些閃躲。
“老婆大人,吃飯啦?!?br>我機械般地坐在了餐桌前,蘇城關(guān)切地問:“怎么了?沒休息好嗎?怎么臉色這么差。”
手機適時響起。
我起身接起了電話。
再回來時,碗里已經(jīng)擺放好了涂滿巧克力醬的吐司。
我推開盤子,喝了一口水。
“誰的電話?怎么感覺你心事重重的樣子?!碧K城一邊嚼著吐司一邊說著。
“張悅。”
蘇城瞳孔震顫:“張悅?”
“嗯,我之前給你說過這個學(xué)生?!?br>蘇城佯裝回憶:“就是你說那個單親,學(xué)習(xí)還賊好的女學(xué)生?”
“嗯,就是她,難得你還記得?!?br>蘇城的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我哪兒記得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人啊。但是從老婆大人嘴里說出來的,我什么事都記得?!?br>我沒做聲,低頭喝水。
蘇城又開口:“她怎么了?”
“身體不舒服,想要請長假。”
我看到了蘇城滾動的喉結(jié),只一瞬,就趕忙岔開話題。
“老婆大人,我們什么時候去選婚戒呀?我們請人設(shè)計一個獨一無二的款式好不好?”
“好啊,那就今天吧?!?br>蘇城顯然沒料到我今天會這么配合。
以往我對這些事的態(tài)度都非常淡然,他說過幾次要去選婚戒,選婚紗。
我都拒絕了。
我覺得二婚沒有必要那么大張旗鼓,而且我本身也不太注重這種形式上的東西。
但蘇城每次都滿臉誠懇地說:“我不許你這么想。什么二婚不二婚,你值得這世上最好的東西?!?br>“今天可能不行啊,公司的事情還沒處理完。”
我冷笑一聲:“是嗎?那就改天?!?br>我閉著眼睛都能猜到,哪里會有什么公司的事情。無非是要去陪張悅。
因為今天是周六。
蘇城及其討厭加班。從來都不會把工作拖到周末去做。
但今天,張悅不用上學(xué)。
蘇城草草吃了飯,就披上間衣服出門了。
我看著他焦灼地背影,突然覺得有點可笑。
兩年前我離婚,就是因為前夫出軌。
蘇城知道這件事之后氣炸了。
直接把他打進了醫(yī)院。
“什么垃圾玩意兒?這種齷齪的事情也做得出來。真給我們男人丟臉。能娶到雨綿姐,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你竟然不知道珍惜?!?br>他說得字字懇切。
拳頭揮得也結(jié)結(jié)實實。
最后蘇城賠了那男人6萬。
他卻輕蔑地說:“花點小錢能讓你出氣,值了?!?br>隨后他幫我找了律師,讓我利益最大化地離了婚。
可我卻沒想到,僅僅兩年的時間。
蘇城就也變成了他曾經(jīng)口中的“垃圾玩意兒”。他也一樣在做著那些“齷齪事”。
我隨即撥通了院長的電話:“院長,上次您說出國進修的事,我去?!?br>院長大喜:“你終于想通了。我馬上就把名單提交?!彪S后又有些擔(dān)憂:“只是很快就要走,會不會影響你的婚期?”
聽到這句話,我突然喉頭一緊:“不結(jié)了。”
3
出國進修這件事我沒告訴蘇城。
但其實不用告訴他,他也可以輕松地知道。
學(xué)院里人盡皆知。
他不知道,只是他現(xiàn)在的心思沒在我這里罷了。
班長在我們這特色的餐廳訂了整個露臺,來為我送行。
我特地交代了他:“別告訴同學(xué)們我也去,就告訴他們是普通的同學(xué)聚會?!?br>“宋老師,沒想到您還挺有童趣的嘛。”
這不是我的童趣,而是我留給蘇城最后的奢望。
張悅走上露臺的時候,一旁蘇城像是一個忠實的仆人,一手?jǐn)堉难皇治罩氖帧?br>看到我之后,蘇城整個身體都繃緊了。
僵了一瞬之后才慌亂地撤回了雙手:“雨綿...你怎么也在。”
一旁的張悅局促地站在那里,如同被釘在了地板上,久久不得動彈。
我沒有看蘇城。
直接端著兩杯紅酒走過去,似笑非笑地把其中一杯遞到張悅的手邊:“喝一杯嗎?”接著我又作若有所思狀:“哦對了,差點忘了你懷孕了。孕婦是不能喝酒的?!?br>隨后我把酒杯移到了蘇城的面前:“那么,你替他喝?”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什么?張悅懷孕了?那她旁邊那男的誰?。俊?br>“噓!小聲點,好像是咱們宋老師的未婚夫。”
蘇城的額頭冒出了細(xì)細(xì)密密的汗。
我也不說話,就那么直直盯著他的眼睛。
我挑眉試探:“怎么?孕婦喝不得,你也喝不得?”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身后的班長直接抓著一杯紅酒朝張悅砸了過去。
蘇城下意識推了把酒杯,把張悅護在身后,但那杯紅酒不偏不倚都咂在了我的身上。
血紅色的酒就這么順著我的頭發(fā)滑落在眼角,又從眼角一路流到襯衣的領(lǐng)子里。
水藍(lán)色的襯衣殷紅一片。
這是我認(rèn)識蘇城20年以來,他第一次為了保護別人,親手把紅酒潑在了我的身上。
瞬間整個露臺亂作一團。
蘇城想要來擦我臉上的酒漬,被我下意識地一把推開。
整個露臺鴉雀無聲,甚至能聽到蘇城慌亂的呼吸聲。
張悅突然發(fā)了瘋一般地護住了蘇城:“你憑什么推他!”
我詫然:“沒想到,你還挺心疼他的?!?br>張悅不依不饒:“宋老師,你們又結(jié)婚,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指責(zé)我們?”
我的心很慌,就像要隨時爆開的瓶裝汽水。
“是,我確實沒有和他結(jié)婚?!?br>“張悅,你面前的這個男人。愛了我20年。他說過他可以把命都給我?,F(xiàn)在呢?還不是見異思遷了?!?br>張悅鐵青著臉,嘴巴一嗡一合,再沒了聲音。
蘇城周身一顫,眼瞼劇烈地抖動著:“我有事情要處理,先走了?!?br>我瞥了他一眼,沒作聲。
任由蘇城在眾目睽睽之下牽著張悅的手下了露臺。
我似乎喝了很多酒,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腦袋里混沌了一整晚。
醒來時天已大亮,蘇城還是沒有回來。
我簡單整理了幾件衣物,胡亂塞進了行李箱。
臨出門前,我摘掉了右手無名指上的這顆粉鉆。
這是蘇城向我求婚那天親手為我戴上的。
距離今天,也只不到一周的時間。
恍如隔世。
我自嘲般地笑了笑,關(guān)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