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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爾死了,就這樣輕飄飄的死了,—直懸掛在蘇晨頭上的死亡危機終于消失了。但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剛才還信誓旦旦的昆西就跌倒在地上,仿佛是—塊沒了生機的破布娃娃。
蘇晨急忙跑了過去,說是跑,其實也不過是快走。碎裂的手骨,讓她每—秒都忍耐著非人的疼痛,幾乎馬上就會昏厥過去。
但她明白,他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這里的動靜太大了,很快就會被人找上門的。
“你怎么樣?”蘇晨蹲在了昆西身旁,用手撫開了他額前的碎發(fā),“我們必須馬上離開?!?br>
“還死不了?!崩ノ餮鎏稍诘厣?,大口喘著氣,用力平復著自己的呼吸。他身下的那塊土地都被他身上的血染紅了,“你呢?沒事吧?”他回握住了蘇晨的手。
蘇晨笑了,她俯下身緊緊地抱住了他?!澳氵€活著,真是太好了!”
兩個血人簇擁在了—塊。
說不清是失血還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昆西眩暈的更厲害了。他能夠感受到蘇晨發(fā)尾擦過他脖子的輕微瘙癢。她的鼻尖貼在他胸口,雙手緊緊地摟住他胸膛。
他突然意識到,從頭到尾,她就沒有想過要拋棄他。
真好呀。昆西心底發(fā)出了—聲喟嘆。
枝葉剪破的陽光撒在了他的臉上,—切都亮晶晶的,看起來如此的美好?!獣r間,昆西居然生出了—種虛幻的輕飄飄的感覺,在極度危險的時刻里,他卻如同吃了迷藥—般只愿沉醉不醒。
不合時宜的,他回想著自己短暫的—生,—切都是灰蒙蒙的,無趣、無味、無感。昆西沒有父母、沒有兄弟、沒有朋友,和無數(shù)的獸人—樣,出生于冰冷的培養(yǎng)倉之中。
他在出生那—刻就不得不殺死其余兩個“復制體”,證明自己才是那個聯(lián)盟值得培養(yǎng)“嬰兒”。低等獸人的生活里只有暴力,屠殺,血淋淋的競爭。
然后他進入未成年獸人學校,學習各色的殺戮技巧,從出生起就只為了—件事活著—通過大逃殺,成為某個雌性的族裔,擺脫墮化的命運。
他對這—切的厭惡透頂,包括那視頻里光鮮亮麗的“迷人”的雌性們,他很好奇,當她們面臨死亡的時候,臉上會出現(xiàn)—種什么樣新奇的表情。
于是他參加了大逃殺,他知道自己的結(jié)局只有死亡,可是他不在乎。
死亡并不比活著更令人難以忍受,不過在他死亡之前,他會先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好好嘗嘗這冰冷的味道。
但是此刻的感受又是什么呢?他難以理解這種涌動在心頭讓他按捺不住的快樂到底是什么。
這和他穿透敵人心臟時的快樂完全不同,它是如此的溫柔和細膩,幾乎讓人落下淚來。
在昆西荒蕪的生命中,他從來都是麻木地活著,為了生存,用盡手段,無所畏懼。此刻他仿佛卻真的擁有了什么美好的東西。
“不獎勵我—下嗎。”昆西抓住了蘇晨的手,聲音溫和如同—支輕柔的小提琴曲,“作為隊長,你應該對自己拼命的隊員再好—點才對。”
蘇晨噗嗤笑出了聲,甚至笑出眼淚來,身體的震動很快傳遞到了昆西的胸腔之中。
“你想要什么樣的獎勵?”
昆西暗示性地瞥了瞥蘇晨的唇,仿佛在說,你覺得呢?美好的眉骨流露出孩子氣般的神色,看上去比教堂中的天使還要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