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隨元臉色驀地一變,一把抽回那紙契約,有些氣急敗壞地走到了老太太面前低聲嘀咕了好一陣子。
老太太銳利的目光打顧小滿臉上掃過,問了一句:“那你倒是說說,你想要些什么?”
顧小滿笑瞇瞇地指了指廚房:“糧食總得有,謹(jǐn)之身體不好,最好給我們些白面,做飯要用的鍋碗瓢盆也得有,新舊倒是無所謂了。
西山下的屋子多年無人居住,自然也是沒有被褥的,我們總不能凍死。
至于旁的……”
“這家里還有什么旁的?”
蘇氏厲聲打斷了顧小滿的話,“你也不仔細(xì)瞧瞧,咱們家里這些年為了給三郎瞧病都成了什么模樣了,你還想著打撈什么東西?
難不成這陸家的都是你們?nèi)傻牟怀???br>
“行了,老二家的你也不必同她一個鄉(xiāng)下丫頭掰扯這么多,既然你們鐵了心要分家,咱們自然得好好清算一番。
你要的東西雖說都是必需品,可咱們小門小戶,倒也沒有那么多物什給你。”
老太太擺擺手,示意蘇氏去將賬本拿來,“謹(jǐn)哥兒雖說不是我親生的兒,可我一直待他比待元哥兒還要好。
這一點,你若是不信,去問袁嬤嬤也是一樣的。
這些年家里頭為了給謹(jǐn)哥兒治病扔了多少銀子進去?
既然你說要清算這家里頭的東西,那么謹(jǐn)哥兒吃的藥錢,你們也該一并付清了才是。”
蘇氏聞言連連點頭,連忙將賬本遞給了老太太。
陸家老太太翻了幾頁便笑了起來:“謹(jǐn)哥兒媳婦兒,你自己來瞧,謹(jǐn)哥兒一個月的藥錢就得三兩銀子,你說……”
“老太太您是不是搞錯了,若是家里頭有欠賬,咱們分家自然是得分走那些欠賬。
可先前你們是一家人,給我夫君看病買藥也是一家人的事兒,哪有到了分家就要我們還錢的道理?”
顧小滿看也不看那賬本一眼,只遞給周里正去瞧,“既然你們鐵了心要欺負(fù)我,那咱們還是讓里正給咱們做個公正吧。”
周里正皺了皺眉,只問了一句陸家打算如何處理顧白露。
蘇氏笑瞇瞇地湊到周里正面前,隔著衣袖不知給他遞了件什么東西,低聲說道:“里正,我們陸家是外來的,能夠在清河屯安穩(wěn)地住這幾年也多虧了周里正您和清河屯鄉(xiāng)親們的照應(yīng)。
我是一個婦道人家,按說不該出來說這番話的,可如今我們家三郎是個病秧子不頂事的,三房既然是我弟媳出面,那么我也不好讓我男人出來,省的我這弟媳再說什么欺辱她?!?br>
“可我們陸家是什么基業(yè),周里正您打眼就能看清楚,我這弟媳怕是聽了些什么閑言碎語,以為我們陸家有什么油水可撈呢。
您可得給我們評評理,這個家按著她的說法分了,我們這一家老小豈不是要去喝西北風(fēng),要她些銀子難道還錯了不成?”
“你說的倒也在理,我說滿丫頭,你既然已經(jīng)嫁到了陸家來,便不該再將你在顧家的那副做派帶過來,人家好聲好氣與你講理,你這樣無賴做什么?”
周里正吹了吹胡子,目光在人群里頭掃了一眼,微微皺了皺眉,問道,“白露那個丫頭呢?
可別是讓陸家給藏起來了?”
周里正這話一出口,顧小滿才發(fā)現(xiàn)人群里頭也早已經(jīng)沒了陸隨元的影子,一個念頭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她看了蘇氏一眼,越發(fā)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瞧著顧小滿去看蘇氏,周里正便也跟著將目光落在了蘇氏身上:“我聽顧老二家的說你們不認(rèn)顧小滿這個媳婦,鐵定要顧白露才行?
你們昨日綁人拜堂成親的時候怎么不說?
如今顧小滿與陸謹(jǐn)之都已經(jīng)有了夫妻之實,你們現(xiàn)在跳出來豈不是故意捉弄人?”
“里正這話可就錯了。”
蘇氏擺擺手,“顧小滿嫁給我三弟那是他們之間的姻緣,我們從來沒有打算翻臉不認(rèn)。
只是這冤有頭債有主的,顧勇武借的我男人的銀子,可沒有還給我三弟的理兒吧?
再說那顧白露是自愿拿著自己的身子遞給我男人的,這送上門來的女人,男人哪有不要的理兒?”
“你這個瘋婆子!
你先前可不是這么說的!”
李氏在一旁聽了,臉色頓時青白一片。
蘇氏瞥了她一眼,壓根不將她放在眼里,只淡淡地打衣袖里抽出一張顧勇武畫了押的借條遞了過去,便再也沒有理會李氏。
她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將顧小滿順利的攆出去,至于顧白露母女,她可不在乎。
周里正瞧了李氏一眼,見她沒話說,便轉(zhuǎn)頭繼續(xù)處理起陸家分家的事兒來。
陸家的老太太也早就厭惡了陸謹(jǐn)之在家里,此番借著這個機會,好生哭訴了一番。
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自己含辛茹苦撫養(yǎng)陸謹(jǐn)之長大,為了能夠保住陸謹(jǐn)之的命還特地尋了一戶老實人家的閨女來給他沖喜,哪里想到竟是引狼入室招了顧小滿這么個狐媚子來。
顧小滿抄著手低著頭默默地聽著,好容易聽到老太太拍案分家才抬起頭來舒了口氣。
雖說她想要的老太太和蘇氏咬定了沒有,可到底還是在周里正的說和下分了他們一袋子苞谷和糙米,陸謹(jǐn)之房里的東西,蘇氏嫌晦氣自然也全部分給了他們,至于鍋碗瓢盆,蘇氏親自到廚房里頭提溜出幾個臟的看不出原來顏色的扔在了院子里頭。
蘇氏冷哼:“就這些,你要就拿走,不要就留下,灶上的東西你想都不要想?!?br>
“行,我也不與你們爭什么,只是灶上那個白瓷碗是謹(jǐn)之往日喝藥用的,怕是藥汁兒都浸到碗里去了,你們?nèi)羰遣幌印? 顧小滿話還沒有說完,蘇氏就黑著臉將那只碗拿出來塞到了顧小滿的懷里。
蘇氏嘴里還嘀咕著:“誰稀罕似的,一只破碗罷了,趕緊拿走。”
“那就多謝二嫂了?!?br>顧小滿笑瞇瞇地將碗收在懷里,又打量起陸家的院子來。
“你還四處尋摸什么,趕緊在分家契書上簽字滾蛋,別耽誤了我們家里頭的喜事兒。”
蘇氏警惕地瞪著她催促。
顧小滿笑了笑,接過周里正遞過來的契書簽了字按了手印,便打算回屋里跟袁嬤嬤商量一下,看看她們要如何將這些東西搬到西山腳下的房子里頭去。
誰知顧小滿這腳還沒邁開,人群里頭就擠過來一個人,親熱地喊了一聲:“嫂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