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夢自認為禮數(shù)周全,但這樣文縐縐的又是行禮又是客套,腦海里驀然想起和慕容復在一起時的肆無忌憚。
腦海里剛出現(xiàn)一點那登徒子的影子,她立馬咬咬唇,垂眸暗罵了自己一句‘近墨者黑’,繼而對待慕容澤態(tài)度越發(fā)恭敬起來。
慕容澤原就打算要和面前這位未來小皇嬸好好親近,故而,白清夢這樣一說,他當即回道:“本太子恰好要出宮辦事,正好可以和白小姐一道出宮,順便告知白小姐出宮走哪條路最近。”
話音剛落,他便轉過身對著身后跟隨的小太監(jiān)低語了幾句,隨后對著等在一旁的白清夢笑了笑,“這邊請?!?br>
白清夢笑而點頭,抬腳跟上。
通長的青石宮道,看似通向各處,且互不相通,實則通常各處宮墻之間,都會設一處或者兩處邊門,以便將偌大的皇宮變得四通八達。
白清夢跟著慕容澤入了幾處邊門,一路雖有些尷尬,但多半是慕容澤在提問,她在回答。
她不是個不愛說話的女子,但在宮里,她還是知曉八字:謹言慎行,禍從口出。
慕容澤問的多半是宮外的一些趣事,可行了一路,身側的女子也只是短短回復一兩句,既不熱衷回答,也找不出半點冷落他的錯處。
只是這樣的問答,實在不足以讓他滿意。
“參見太子殿下?!?br>
“起來吧?!?br>
沿途總會出現(xiàn)一些宮娥太監(jiān),見之必然行禮,白清夢站在一旁,看的出這位太子在宮中地位甚高。
忽而腦海里又想起那人來……
“白小姐……”慕容澤打發(fā)掉行禮的宮娥,側頭就發(fā)覺身旁的白清夢垂著眸子,似乎有些愣神,他將頭靠近了些,柔聲問道“在想什么?”
“嗯?”白清夢猛然抬眸,看到眼前多了一張臉,驚的后退了一步,“太子殿下……”
“當心?!?br>
白清夢退的太急,眼見著像是要摔倒,可她若是自己站穩(wěn),倒也可以。
只是慕容澤突然伸手,攬住了她的腰,朝著自己懷里帶了一下。
鼻尖觸及一縷幽香,慕容澤勾唇笑了一下,語氣越發(fā)溫柔。
“當心些,這宮里的路若是摔倒,可要比外面疼?!?br>
他這句話似乎若有所指,可此時的白清夢臉頰微熱,退避不及,哪里還聽的清這些。
急急推了一下男子胸口,勉勉強強才在身后三步之外站定,“太子殿下,時辰不早了,還是、還是先行出宮吧。”
她語氣有些慌,慕容澤扶她的舉動看似無心之舉,可她總覺得這太子殿下對她這個初次見面的人實在熱心的過了度。
她就是覺得不太舒服。
慕容澤看了她一眼,沒多說什么,抬腳朝著前方走去。
白清夢垂著頭,默默跟著,她原以為慕容澤不說話,是被她躲的太快的舉動惹惱了,可隨即就聽到走在前面的男子緩緩開了口。
“我雖然貴為太子,但你也不必如此怕我,呵……我那皇叔雖然有些放浪形骸,但總歸是個心性純良的好男兒,你日后嫁到七王府,少不了會多來宮里走動,總不能見了誰都這般謹小慎微?!?br>
慕容澤停了下來,他回過頭,背著光,微瞇著眸子,看著面前這張明明稚氣未脫,卻又倔強的一張臉,忽的覺得有些可惜。
這樣的妙人兒嫁給那么個膿包廢物,真是可惜了。
若是她是他的,那……
他看著她的眸子多出了一絲炙熱,可轉瞬又消失不見。
白清夢抬頭見慕容澤又停了下來,心里開始后悔當時為什么不好好揪住慕容復那貨問問宮里的路,現(xiàn)在好了,被個打不得、罵不得,說話又怪里怪氣的太子爺擋住了道。
唉……
心里一陣哀怨,也是無濟于事。
慕容澤見白清夢不說話,小臉上多了幾分愁容,心想定是這白家小姐被自己這番話勾出了心中怨氣。
若是個正常女子遇到七王爺那樣的男兒,也該生出幾分怨氣。
他心里暗喜,面上卻不露聲色,兩步走到白清夢身側,陪同她緩緩而行,說道:“好了好了,也是本太子說的多了,就我皇叔那樣的人物,你在這宮里行走,也是夠提心吊膽的,不過……”
他側頭看了她一眼,暗黑的眸子閃過一抹竊喜,“你也別太擔心,這宮里的規(guī)矩也沒外面說的那么嚇人,日后你嫁給了皇叔,誰要是欺負你,大可以告知我,我大抵也能幫你?!?br>
白清夢垂著頭,默默點了點頭,腳下不知不覺加快了一些,心里卻想道:這位太子是不是哪里不正常,大家又不熟,搞的像是認識十幾年的老友一樣。
暗自撇撇嘴,她也不想再去維持那表面上的恭敬,一路急走,剛到宮門,立馬同慕容澤告辭,上了將軍府的馬車,揚長而去。
慕容澤站在宮門口,看著遠處跑進陽光里的馬車,眉眼生光一般笑的格外得意。
他倒要看看,一個是堂堂太子、未來儲君。一個是狗屁不是、廢物王爺,這白家的大小姐會對哪個動心。
這世上哪里還有比勾引自己皇叔、費心費力求來的皇嬸更有趣的事情,呵……慕容復的女人……
坐進馬車里的白清夢,絲毫不知道自己此時對于慕容澤來說,有著多大的誘惑力。
她一進馬車,頓覺一身輕松,方才那位太子爺?shù)囊环挘墒侨塘嗽偃?,才沒上前一腳。
雖然說人家客客氣氣,也沒對她做什么,但是這太子為人,她也聽白景戚提過一兩句。
即便沒有深入了解過他的為人,但能夠在眾位皇子之中,穩(wěn)坐東宮多年,也非常人,要說善類……
白清夢想到這,不由抬眼看向窗外緩緩退后的街市,輕嘆了一口氣。
皇室中人,哪來的善人,不歹毒就算不錯了。
不過,慕容復那廝……
她覺得他的一言一行,分明是一個可以讓人一眼看透的人,可近幾日夜相處之下,她總覺得他的面前像是擱了一層白紗,有些看不清,摸不透。
……
春日里的陽光即便升到頭頂,也不會覺出太多的熱來,畢竟冬日殘留下來的寒氣,還未真正的消散。
宜宣殿內,四角盤龍的青銅香爐,緩緩飄散著縷縷薄霧,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彌散穿梭于殿中眾人之中。
大殿正中的三位大臣都是一臉正色,唯獨靠在香案旁邊的慕容復,一臉輕佻之色,時不時動手扇兩下飄姿優(yōu)雅的香霧,自娛自樂,玩的困意連連。
一雙帶粉桃花眸,生出了幾許淚意。
若是平時,旁人看著這么一副景象,多半會贊一句,這位公子生的真是絕妙。
可此刻宜宣殿商議的卻是最最正經(jīng)不過的邊境戰(zhàn)事。
慕容雍見下方大臣都朝著香案那處看,便抬眸朝著香案處睨了一眼,這一看頓覺氣結。
只見原本好生生站在香案邊的白衣男子,此刻正靠在香案旁的盤龍柱上,睡的香甜,隱約還有下滑落地的趨勢。
“老七!”濃眉皺緊,他當即呵斥了一句。
“嗯?”慕容復猛然一激靈,雙目中帶著迷茫之色,迷愣著四處看了一眼,才露出恍然知曉自己此時處在什么地方的神態(tài)。
他姿態(tài)慵懶之極,伸伸懶腰,掩口微微打了個哈欠,軟綿綿且?guī)е鴰追秩鰦傻奈兜?,沖著慕容雍問道:“皇兄,往日這些朝堂正事,也沒見你找臣弟我來聽過,今兒個怎么動了這個心思,哎……皇兄,要不您和這幾位大臣先聊著,臣弟、委實聽不下去了?!?br>
他轉身就去抱身后龍柱,一臉生不如死之相。
“這這……”
三位大臣之中,其中一位就是白清夢的親爹、眼前這位要死要活求放過的某人的未來岳父。
親眼看著自己放在心尖上疼著的女兒,要嫁給這么個貨,白景戚的那一張老臉,已然成了豬肝色。
倒是他身邊站著的兩位大臣,還算氣定神閑,不過,也不乏看笑話之人。
白景戚實在是忍不住才低語了兩個字出來,卻被一旁兩人接了話。
“白將軍這是怎么了?臉色看起來有些不好……”說話的是一位頭發(fā)微白的男子,身穿紫灰色官府,濃眉入鬢,唇厚鼻寬,看起來不像是尖嘴猴腮,但他那看人的目光,仿佛帶著入肉三分的氣勢,也看不出一絲善面。
白景戚正看著慕容復,內心腹誹著嫌棄惋惜之語,聽的耳邊這句,當如當頭淋了一盆涼水。
這七王爺再怎么放浪形骸、不收規(guī)矩,他也是個王爺,坐在正位的皇上一直在場,都還沒說什么,他這……
腦海里生出一番自責,他當即面露疲憊之色,訕笑道:“昨夜有些睡不著,臉色差了些,不妨事。”
宜宣殿商議正事,原就不必過于拘謹,白景戚話音剛落,就見另一位身穿暗銀色戰(zhàn)袍的男子,上前一步,抱拳說道:“皇上,七王爺素來不參與政事,今日也是初次來聽這邊境的戰(zhàn)事,難免會覺得乏味,不如……讓七王爺先行回去歇息,容臣等三人留下,繼續(xù)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