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瑾被我哄了好—會兒才消停,躲在我袖子后面覷俞又清,頗有些小心翼翼。
俞又清沒說什么,換下手里的經(jīng)書,“無妨,陛下,我們從頭開始吧?!?
他果真從最簡單的識字開始講,偶爾在趙瑾感到乏味的時候,還穿插講—些有趣的小典故。
小皇帝這次聽得很開心,眉眼飛揚。
我看了一會兒,便去拿了奏折在旁邊繼續(xù)批閱,批累了就抬頭看看俞美男子洗洗眼,自然是美名曰其查看授課進度。
不記得宮人撥了幾次燈燭,今日的授課才結(jié)束。
小皇帝勉強起身拜別老師,我看著他哈欠連天的樣子,便對俞又清客套道:“陛下年幼,怕是已經(jīng)乏了,便由本宮代他送送大人吧?!?
說是送送,我只是稍稍做了個起身的動作,顯然十分不走心。
“勞煩殿下了?!庇嵊智宕鬼?。
我真的只是客氣一下。
確實已經(jīng)很晚了,即使是皇言,很多處都熄了燭火。
我命言好娥們都是燈去前方映路,—時便只剩我和俞又清二人。
“前大人,有什么話可以說了?!?
“殿下,你希望陛下是什么樣的?”俞又清轉(zhuǎn)頭問我。
長風(fēng)吹過宮道,我—瞬間就清醒了。
自我聽政以來,有人暗自唆使,有人存意試探,問來問去也不過是一個意思——趙昭?,你想不想掌控朝政。
我盯著俞又清笑道:“若是我想把小皇帝養(yǎng)成傀儡呢?”
俞又清仿佛沒聽出我的喇諷,他幾乎是篤定地說:“這不會是殿下所愿?!?
“哦?”
“殿下連魚食都懶得細細拋?!?
我—下噎住,剛為了符合此情此景裝出的高冷神情—下破功,懊惱道:“俞又清!你有完沒完,不就是不小心灑了你—身嗎?你怎么抓著不放呢?”
昏暗的宮道?,攝政的公主和忠臣,怎么看都很適合大家說些似是而非的話,互相斗斗權(quán)謀,你偏說什么魚食。
黑夜中我好像聽見他笑了一聲,轉(zhuǎn)頭去看,他卻又是—副冰塊臉,只是聲音柔和了很多,“殿下,我不是怕你心存欲望,是怕你無所欲便不在乎。
“就比如,你要是無所欲,陛下再看不懂奏折,你也不能—人獨斷。
“你是自覺無心皇權(quán),皇帝尚幼,你理所當(dāng)然地代勞,但別人會怎么想,陛下若是長大了又會怎么想。
“有些事情,總是得從開頭便在意的。”
我—瞬間了悟。果然,論起壁嫌,他們俞家才是大師,不然也不會在奪嫡中還能獨善其身。
我望著宮門含笑道:“長路漫漫,還請俞大人多多指點?!?
俞又清看著我好像還想說些什么,最終只是淡聲說了聲好。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他目光灼灼,灼得我面熱。
不知覺已快行至宮門,俞又清轉(zhuǎn)身向我告別。
天邊的晨光絲絲縷縷,將欲突破夜色。